2012年7月26日 星期四

Heroine Redefined: From Catwomen to Selina Kyle






 話說當日基斯杜化‧路倫(Christopher Nolan)宣佈起用安妮‧夏菲維(Anne Hathaway)為《蝙蝠俠》終章擔任貓女郎一角時,不少蝙蝠俠迷都認為鬼才導演這次作了致命的決定──穿Prada起家的甜姐兒如何演活徘徊於正義與罪惡之間的經典女角?以事論事,安妮長得太甜美了,他們大都這樣認為;僅僅賣弄美貌的可愛女人是無法駕馭性格、背景複雜如斯的貓女郎。

但誰更適合?荷爾‧巴莉的失敗似乎早已告訴我們演技孰好孰壞並不是最關鍵的考慮因素(假若我們都認同奧斯片獎項有其認受性與公信力),至於作為安妮big fan的筆者,這裡的重點也不在於評價伊人戲中唱做唸打的高低好壞。當《蝙蝠俠》系列在大眾的期待與歡呼中再次步入尾聲之際,我更想把目光稍稍遠離早有多論的蝙蝠英雄,討論一下歷來導演對貓女郎的創造與詮釋,同時提出對近年美國超級英雄電影女角的一兩點觀察。

有關美國超級英雄電影的崛起與盛行,年紀較大的漫/動畫迷應不會感到陌生。超級英雄文化早於1940年已在美國流行,此後在本土電視、電影界皆有著相當可觀的發展,並成為最成功輸出世界各地的美國文化之一。結合科幻異能、動作打鬥、浪漫愛情與處世哲學的英雄動畫一直深受各地觀眾熱烈追捧,而在云云英雄人物當中,又以超人、蝙蝠俠與蜘蛛俠的電影系列最為經典。事實上,英雄界也非男權當道,超人所屬的「正義聯盟」(Justice League)就有神奇女俠(Wonder Woman)和鷹女(Hawkgirl);蝙蝠俠中正是亦正亦邪的貓女郎;無獨有偶,在漫畫原著一度成為蜘蛛俠戰場拍檔的黑貓(Black Cat),也是以貓為原型的女賊角色,不過在千禧年後三集叫好叫座的《蜘蛛俠》系列電影中,黑貓卻始終未能登堂入室,在大螢幕上跟觀眾會面。

電影界中素有男主角扛票房的潛在慣例,加上超級英雄文化隱含的大美國主義精神,女英雄的缺席或只以輔助的姿態出現因而可被理解。在這個背景之下,九十年代以後貓女郎先後三次在銀燈下亮相就顯得尤其獨特,而美國The Atlantic雜誌特約撰稿員甚至追溯了英雄電影的發展史,總結貓女郎是自1938年(超級英雄最早出現於漫畫的年份)以來首個成為電影主角(2004年的《貓女俠》)的「女英雄」。

死而復生的瘋婦

為貓女郎做為「女英雄」加上引號,固然是因為此角色從來不應與「英雄」一詞完全對等。追源溯流,最原始的貓女郎曾經是一個妓女;也曾經是遭丈夫虐打的婦人;在《貓女俠》電影中則化身成在都市中營營役役的設計師Patience,因揭發老闆罪行而被殺害,最終因神奇獲得埃及貓靈的力量死而復生。相類的電影情節其實早見於1992年的《蝙蝠俠──再戰風雲》(Batman Returns),所以在討論千禧年以後的兩個版本的貓女郎之先,我們實無法繞過這套作品。

如上文所說,貓女郎徹頭徹尾不應稱為「英雄」,我以為更貼切的是「紅顏禍水」(femme fatale),這一點在《蝙蝠俠──再起風雲》得到完全體現。電影頗有把貓女郎「神話化」的意圖:未被上司加害前的Selina Kyle本來已是一神經兮兮的女人;在離奇獲得異常力量過後,她深信自己如貓般擁有九條性命,而且建立出另一重極端人格。緊身塑膠衣包裹著一具極度好奇、追求物慾體驗的女體。Selina不單單是行動迅雷若貓的女賊,她更成為了正邪雙方的情慾投射對象。蝙蝠俠與企鵝人對她為之著迷,但她作為「禍水」的化身,與兩者的關係都不長久。首先被企鵝人利用對付蝙蝠俠,又因隱藏身份的緣故無法與Bruce Wayne(即蝙蝠俠)交往。當然,貓女郎與男性的終極交鋒即在電影結尾贈予上司的「深情一吻」──隔著電槍相濡以沫,也成為電影最經典的一幕。

當年在《再戰風雲》飾演貓女郎的米雪‧菲花(Michelle Pfeiffer)正值事業高峰,集性感、神祕以至瘋癲於一身可謂毫無難度。她的演出也為2004荷爾‧巴莉(Halle Berry)的獨腳戲定調:雙重性格、服裝設備上的利爪皮鞭,並且同樣擁有甚具傳奇色彩的人生轉折點。

賣弄身材的花瓶
2004年的《貓女俠》是一齣爛片,似乎已是公認的事實。有人說是奧斯卡女主角的魔咒使然,信或不信自然悉隨尊便。但若理智把這齣電影置於貓女郎的演化歷程中加以審視,或可得出爛或不爛以外更有趣的觀察。
       
已經說過9204個版本的情節甚為相似,歸納起來即「發現罪惡→奸人殺害→獲得異能且重生→認識自我價值→報復仇人」的敘事結構。因此相較之下,由女主角擔正的04版絕對給予演員更大的發揮空間。奈何電影沒有在情節、內容上花太多用心,相反只教新出爐的影后愈脫愈多,貓女郎終於褐去一身緊束,換上腰肢盡露的胸罩裝,卻救不了比此服飾更空洞、單薄的故事情節與角色塑造。回顧《再戰風雲》中貓女郎角色的成功正在於其複雜善變的個性,如貓的好奇、喜愛受寵,甚至如傳說般有九條性命,這些元素都為此角錦上添花。《貓女俠》其實也有不錯的意念,例如安排神祕女子Ophelia對埃及貓靈附身的解釋,就教《再戰風雲》一筆帶過來得充實。只不過導演「捉錯用神」,錯把露肉當性感,甚至安排莎朗史東出任毫無驚喜的Final boss(是的,兩代性感女神終極對壘),錯誤的判斷就成為了票房與口碑最大的拖油瓶。

女郎?女俠?雙面人?
回到新鮮出爐的《蝙蝠俠──夜神起義》(The Dark Knight Rises),事隔八年導演絕對不會輕易犯上低等錯誤。加上路倫是老手了,場景、情節、角色以至戲劇張力都並非以前的《蝙蝠俠》或相關作品能比擬的。

其實自首部曲推出以來,我一直覺得路倫對蝙蝠俠角色的把握甚有自己一套。Bruce的沉痛、Rachel的勇敢、Joker的陰森,每個角色都有著鮮活個性,獨當一面。這回貓女郎再次上場,在電影中擔當關鍵的串連角色,一方面因她的出現而使Bruce「重操故業」,另一方面亦因為她的幫助蝙蝠俠才得以順利完成任務。過往談及蝙蝠俠的助手我們總不忘羅賓,是次卻由在貓女郎取而代之,頗見路倫對後者的重視。

除此以外,《夜神起義》中的貓女郎裡裡外外皆有重大的改變:首先是人性化。整齣電影再沒有貓、再沒有神話,Selina甚至沒親口說過自己是Cat woman。作為一個專業的盜賊,她有俐落的身手,但由於利爪皮鞭欠奉,面罩與夜視鏡配合而成的「貓妝」成了她向觀眾展示其貓女郎的身份的重要標記;其二是身份的轉變。如果說以前的貓女郎都是因被壞人加害而出現,《夜神起義》中的Selina更大程度上出於自覺選擇。讀者或會質疑她也是「逼上梁山」:為了刪除過往的犯罪紀錄而化身黑夜大盜。然而,良善同時也是她戴上面具最大動力。正如Batman告誡Blake:戴上面具不是為了隱瞞自身身份,而為了免卻心愛的人受害。細心想Bane的口罩其實如出一徹,保障了自身的安危,同時掩藏了Miranda的真正穿身份。至於Selina的面罩,除了賜予她作為貓盜的合法性,同時也暗喻她對為民請命善心的隱藏,而最終為蝙蝠俠所發掘,並回歸正途。
       
路倫喜愛探討人性,電影中的Selina回歸為人(不再是貓的化身)可說是意料之內。其實蝙蝠俠做為少數沒有異能的超級英雄,他的同伴或敵對都理應較其他英雄電影「踏實」,方能說服觀眾。顯然,一個標榜自己有九條命瘋婦或來自遠古埃及傳說的性感女俠已不合時宜;同樣,觀眾也不願意看見正義凜然的女英雄。貓女在惴惴不安的暴風雨底下一路走來,化身虛實、正邪難分的雙面人似乎才是正確的路途,這亦令我想起了近年另外兩個電影角色。

結語:遊走於光暗間的「女英雄」
       
兩者都並非典型的英雄人物:其一是先在《夜魔俠》(Daredevil2003)出現,後來單獨拍成同名電影的黑天使ElektraElektra2005)。Elektra有著如前任貓女郎般死而復生的經歷,後來成為日本武術大師施敵與魔掌兩派勢力爭奪的對象。傳說得此瑰寶(即Elektra)可得天下,然而悲劇命運(童年喪母,及後父親又被壞人所殺)卻使Elektra一直無法確定自己生命的歸屬,而最終在下一任瑰寶的啟迪下,Elektra還是順應了「女英雄」的命運在正義勢力中獲得自我救贖。Elektra一角源自希臘悲劇,後來甚至被心理學家用以形容有「戀父殺母情意結」的人格特質,複雜的背景與個性使她一直受到超級英雄迷的追捧。;另一個是《復仇者聯盟》(Avengers2010)中由史嘉莉‧祖安遜(Scarlett Johansson)飾演的、唯一的女性角色黑寡婦(Black Widow)。黑寡婦的賣點同樣不在於令人眩目的異能。正如電影中鷹眼的質疑:「娜塔沙(黑寡婦的原名),作為間諜的你,這次為什麼要混這淌水?」黑寡婦在進入神盾以前本來就不為特定的機構工作,僅為一己存活。後來因受鷹眼的影響而稍稍安定下來,這一點在《復仇者聯盟》亦略有交代,但她的過去依然十分神秘。傳聞有意為此角開拍外傳,我想除了是基於《聯盟》電影與史嘉莉的號召力外,角色尚待發掘的各種神秘因素亦是編導的重要考慮之一。
       
不過話說回來,當年《黑天使》的收場也如《貓女俠》並不理想,而到底黑寡婦外傳是否有戲,仍是未知知數。女性要在英雄電影中大放異彩似乎尚有一段漫長的道路:性感卻不能暴露的外觀、如貓般難以捉摸的個性、黑暗且悲慘的過去……這些都似乎是導演開拍「女英雄」電影前必須細緻考慮的要素。最後,我還是找到一個相類而不相同的特例──《生化危機》系列中的Alice,叫好又叫座,原因在哪裡呢?難道被喪屍追殺的女人才是王道?

(原文刊登於2012年7月26日Mlik Magazine第57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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